葬礼结束后,亲友们陆续散去,房子又恢复了安静,这一次连争吵声都没有了。
李美娟和林卫各自占据着沙发的一角,互不言语。
那本金色的获奖证书和两支钢笔,就摆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林卫站了起来,走进了我的房间。
李美娟没有阻止他,这个房间从我走后,他们再也没有进去过。
林卫推开门,房间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那晚的狼藉,被撕碎的画稿,散落一地的颜料,还有那个被砸坏的木箱。
林卫蹲下身,小心翼翼的捡起一片碎纸,上面画着一个男人的背影,宽阔高大。
那是小时候他带我去公园,我坐在他肩膀上的样子,他的手有些颤抖,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纸片上。
他又捡起另一片,上面画着一只手正在给一碗面条里加一个荷包蛋。
那是李美娟,我小时候最期待的,就是每天放学回家,能吃到她做的加了荷包蛋的面条。
他一片一片的捡,每一片都是一个被他们遗忘的瞬间。
在我的画里,他们曾经是那么好的父母,我的心里一直都给他们留着最重要的位置。
他把所有能找到的碎片都收集起来,捧在手心,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被李美娟扔进垃圾桶的日记本。
他走过去把本子拿了出来,拍了拍上面的灰,他翻开了第一页,“我好累。”
他继续往后翻。
第二页是空的。
第三页也是空的。
他一页一页的翻下去,每一页都是一片空白,直到最后一页,上面写着一句话。
“妈妈,我不是不想学习,我只是……生病了。”
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。
“可是,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?”
林卫的手再也拿不稳日记本,本子掉在了地上。
他想起来了,大概一个月前,我曾经小心翼翼的跟他说,我最近总是头疼,晚上睡不着,还老是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。
我想去医院看看。
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?他当时正忙着准备一个重要的项目,他敷衍的说:“小孩子家家别胡思乱想,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,多休息休息就好了。”
后来,我去找了李美娟。
结果可想而知,我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。
“看医生?你看什么医生?你就是不想学习,找借口!”
“我告诉你林安,别跟我玩这些花样!有那时间,多背两个英语单词!”
那些求救信号都被他们忽视。
林卫跪倒在地,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,他终于明白,压死我的不是一次模拟考的失利。
是日积月累的不被理解,不被信任,不被看见的绝望。
客厅里的李美娟听到了他的哭声,也走了进来,她看到了地上的日记本,看到了最后一页的那句话。
她也想起来了,那天我说我生病了,她是怎么回答的?
她指着我的鼻子,骂我是白眼狼,骂我装病,骂我晦气,她把我推出家门,让我死远点。
然后,我真的就死了。
李美娟的身体晃了晃,她扶着门框才没有倒下去,她看着林卫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。
“是你……”林卫抬起头,眼睛通红,“是你杀了她!”
“是你把她逼死的!”"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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