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逸的靴底碾碎了一只萤火虫。
幽绿色的汁液在青石板上晕开,微光挣扎着闪烁两下,最终熄灭。夜未央手中的青铜灯盏随之晃了晃,灯芯爆出个火星子。
"三百零七阶。"她绣着彼岸花的裙摆扫过潮湿的台阶,"代表三百零七个活死人。"
楚逸的指尖擦过石壁,湿冷的触感里混着某种粘腻的物质。借着微光,他看清那些暗红褐色的痕迹是干涸的血痂,而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,每一道都深得能嵌进指甲盖。
"到了。"
夜未央突然停步。楚逸的鼻尖差点撞上她发间的银铃,铃铛却没发出半点声响。面前是堵泛着绿光的水墙,无数气泡在粘稠液体里缓慢上升,像一锅煮沸的毒药。
"这是......"
"活水牢。"夜未央的指甲划过水面,涟漪荡开时,十几具人形轮廓突然贴上了透明屏障。最靠近他们的那具"尸体"猛地睁眼,腐烂的眼皮下跳动着幽蓝鬼火。
楚逸的后颈汗毛倒竖。那些根本不是活人——苍白的皮肤上覆满水晶鳞片,锁链从琵琶骨穿入,又从腹腔穿出,像提线木偶般将人吊在液体中。随着呼吸,鳞片间隙里渗出黑血,又被液体稀释成丝丝缕缕的墨色。
"三百年前参与灭门的上界叛徒。"夜未央敲了敲水墙,某个囚笼突然前移。里面的枯骨修士张开嘴,露出半截断舌:"夜...魔女...你...也被...骗了..."
楚逸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识海里的星尘桥剧烈震颤,震得他耳膜生疼。当枯骨修士的骨爪拍上屏障,嘶哑着喊出"圣女用假星核骗过仙帝"时,一股陌生的寒意突然顺着脊椎窜上来。
"楚逸?"
夜未央的警告来得太迟。楚逸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,五指如刀插入水墙。液体瞬间沸腾,枯骨修士发出非人的尖啸——他颅内的幽蓝火焰被生生扯出,在楚逸掌心凝成一颗跳动的记忆晶石。
"停下!"夜未央的弯刀出鞘,却斩在一道突然出现的星光屏障上。更多囚笼开始疯狂晃动,锁链哗啦作响。楚逸感觉自己变成了旁观者,眼睁睁看着"自己"如法炮制地抽取了七个罪修的灵魂残片。
当第八道魂火被抽出时,他终于夺回身体控制权,跪在地上剧烈干呕。吐出来的不是胃液,而是闪烁着星光的黑色血块。
"现在你知道,"夜未央的刀尖抵住他咽喉,"为什么上界称她为疯圣女了?"
楚逸抹了把嘴,指缝里黏着的黑血还在蠕动。那些强行灌入的记忆像无数把钝刀,正在他脑仁里慢慢翻搅:
——云素心跪在仙帝殿前,主动献上"灵植计划"的玉简;
——萧然在密室墙壁上写满"灭界者"三个字;
——某个雨夜,巡天盟修士将哭嚎的婴儿塞进水晶棺......
"她骗了所有人。"楚逸盯着掌心逐渐消散的魂火,"星核早就......"
头顶突然传来石板碎裂的巨响。夜未央猛地将他拽到身后,一块刻着符文的青石板砸在他们脚边。月光从裂缝漏下来,照出石板上斑驳的字迹:
【诏狱底层关押着第一个失败的灭界者】
楚逸的血液瞬间冻结。因为那些字迹他太熟悉了——和萧然留在密室墙上的笔迹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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