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雕花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，沈知夏望着父亲书房里那盏熟悉的钨丝灯，暖黄的光晕将父亲的背影拉得很长。他伏案批改稿件的侧影，和记忆里无数个深夜的画面重叠，可此刻父亲握笔的手，却比往日颤抖得更厉害。

“合作？”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，带着压抑的怒气，泛黄的稿纸在他指间簌簌作响，上面还留着未干的红墨水批注，“《晨报》的每一篇文章，都是我们用脊梁撑起的正义，现在要我们和豺狼共舞？”

沈知夏将宋研之给的文件轻轻放在桌上，青帮走私的货单在台灯下泛着冷光。她想起宋研之锁骨处的刀疤，想起码头枪战里那抹染血的白衬衫，“爸，这次不一样。青帮背后有洋人撑腰，他们要的不只是报社，还有整个沪西”

“所以我们就要当帮凶？”父亲突然起身，震得墨水瓶倾倒，深蓝的墨水在稿件上晕开，宛如一片正在蔓延的乌云，“知夏，笔杆子一旦弯了，就再也直不起来了。”

窗外传来零星的梆子声，已是三更天。沈知夏望着父亲两鬓新添的白发，突然想起宋研之说“需要你平安无虞”时，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。她深吸一口气，从文件里抽出那份外国商人的秘密协议，“如果我们不合作，报社撑不过这个月。但只要公开这些证据，宋研之承诺会肃清青帮，给民众一个交代。”

父亲的手指抚过那些陌生的洋文签名，喉结滚动了几下。他走到窗边，掀起厚重的窗帘一角。街道上，几个黑影正在报社大门外徘徊，煤油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——是青帮的眼线，从三天前就没断过。

“你真的相信他？”父亲背对着她，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。沈知夏想起宋研之把发烫的勃朗宁放在她掌心时的温度，想起他退子弹时毫不犹豫的动作，“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他，但我信报社的笔，信您教我的，‘文字能劈开黑暗’。”

晨光刺破云层时，沈知夏在报社编辑部看到了连夜赶写的社论清样。父亲的字迹依旧刚劲有力，只是在文末添了一行小字：“军方已介入调查”。墨迹未干的纸页间，仿佛能听见笔尖划破纸面的沙沙声，那是一个老报人在妥协与坚守间，找到的最锋利的平衡点。

而此刻的督军府里，宋研之摩挲着案头那支勃朗宁，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空，轻声对李副官说：“加派人手，暗中保护报社。记住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们”话未说完，副官递来最新的情报——青帮准备今夜火烧报社。

宋研之的瞳孔骤然收缩，将情报狠狠攥在掌心。原来，他与沈知夏的这场交易，从一开始就布记了陷阱。而他要让的，不仅是守护那份摇摇欲坠的合作，更是要用自已的方式，在腥风血雨中，为她守住那盏永不熄灭的良知之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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